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動情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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動情者

雪意濃濃,冬日的冷空氣隨著一縷清風滑入微敞的檀窗,室內燭火幾經跳躍,月光灑下的清輝勾勒出對坐兩人的身影。

紀黎聽了這話驟然僵住,一時半刻不知如何應答。

她擡首,見席澈直直望來。

他側對著光,模樣隱晦暗沈,單手搭在床榻邊,黑眸湧動著她看不懂的情緒。

“...你應該,自己也能查得到,何必要我講呢?”她似是遭受不住這道頗帶侵略性質的視線,起身去關窗,“你知道的...”我厭惡他。

榻上的人語氣寡淡,“查不到。”

還未扭頭,便已經能感受到對方極具穿透性的目光,

她被這話一堵,言辭間下意識有幾絲無奈,但想到如今情形,又道;“別說氣話,你查得到的遠遠比我能告訴你的多。”

席澈一直是個理性的人,只在這件事情上,他無法。

謊言已經鑄成,可笑的是,他竟然還無時無刻不在勸自己放下。

倘若要他因此離開紀黎...

少年的目光暗了暗。

“紀黎。”緊緊鎖著她,“你和他的事...”

“關於這些,我先前從未問過。”

直至如今,他甚至還想著與她共度此生。

為她的謊話補救,把這段回憶掩埋。

這世上,往往是最先動情的人,被剝去利刃。

而下場,則是不可避免地淪為人臣。

成為失敗者。

失敗者...?

在這段感情裏,不被愛的人才是失敗者。

他似是嘆了口氣。

語調裏的受傷微不可察,“我想聽你說。”邊往前,離她更近。

席澈身上是涼的,可吐出的氣息卻是熱的,連帶著他看紀黎的眼神,他說話的腔調。

這股熟悉的感覺神奇地令她緩上幾分。

如暖波蕩開,將她淹沒其中。

她略微往後挪了一點,垂眸悄悄看了看席澈,見他面色如常,這才重新靠過去。

距離卻比一開始要遠了幾分。

觸到他隱隱有些覆雜的目光,心間一涼。

可當下,唯有忍下所有情緒,耐著性子答道:“他與我...有些過節。”

“幾年前,我曾去過京都一趟。”她道:“無非就是在親戚家小住,偶爾一次宮中碰到便認識了。”

紀黎隱約察覺到他此刻狀態不大穩定,便簡簡單單地把她與謝允丞的相識草草講了遍。

無趣又悉瑣平常,沒什麽好過多提及的。

講到大半,手腕處猛地傳來一陣細微的疼痛。

席澈不是故意掐她,只是扶著她的那雙手因為情緒稍稍用力。

少年不知何時披上了層松垮垮的外袍,驟然站起身,影子將人完全覆住。

她無端想後退。

席澈卻伸手抵在了她身側處的案幾上,語氣不明,“過節?”

他的語調低沈沈的,無孔不入地四處纏繞入耳。

紀黎恍然覺得,連他眼尾處的痣都變得更加艷麗幾分。

更具攻擊性。

他接下來說的話便驗證了她的猜想,“姐姐。”

“救命之恩可不是過節啊,那是應當湧泉相報的。”他略略輕笑出聲,“更或者,以身相許...?”

“我看他正有這個意思呢。”

她被迫停下,僵在那沒動。

誰知這人好似真的發病了般,有些不管不顧起來。

湊近她的頸脖間,直至鼻息都清晰可聞。

停頓了幾下,流連間擡起眼睫看她,淡淡道:“姐姐?”眼底的神色讓人瞧得不太真切。

下一刻,她聽到少年的詢問聲,慎之又慎。

“如果我們早些相遇,你能再選一次...”

紀黎大約知道他要問什麽,一時半會兒不敢看他,手心裏也滲出細細的汗。

可他好似一定得要這個答案一般,死死揪住不放,“你會選誰?”唇角浮起一絲冷意,“噢,我懂了,你是在擔心他嗎...?”

他的唇線漸漸拉直,語氣也是又冷又硬。

她意識到這點,猛地開口打斷,“我是擔心。”想要如往常一般安撫住這人。

“我擔心,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,你只會覺得我又瞞了你。”

“只要你說,我就信。”

那些信件,那些曾經相熟的證據。

他深深吸了口氣,按捺下心間一閃而過的陰暗想法,學著曾經相處時的可憐模樣,輕輕問她,“再來一次,倘若我比他先認識你,你會選誰?”

在這一點上兩人隱約有些默契。

無論心底想法如何,面上都會用最為妥帖的模樣,去謀取最大的利益。

他的半張臉還埋在她的發絲裏,右手抓住她的手腕,擱在身前。

動作親昵又自然,仿佛將她視若珍寶,卻又像是禁錮,死死地堵住退路,讓她動彈不得。

紀黎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種錯覺。

可心底隱隱的直覺,她無法完全忽視。

對面的人帶著極為濃烈的存在感,視線緊緊鎖著她。

他好似沒察覺到絲毫不妥,見她發楞不回答,又把臉往前湊了兩分。

“回答我。”

他的頭發未挽,只松松垮垮用一根雪白緞帶系著,動作間,額前垂落幾縷碎發,隨著纖長睫羽輕輕顫動。

面頰因受傷愈發顯出幾絲病色,不自覺輕聲喚她,“姐姐,回答我。”

另一只手不知何時熄了燈。

剎那間的昏暗,惹得紀黎只能堪堪窺見眼前人的臉龐。

少年面色沈靜,一雙冷然的丹鳳眼眸在夜色間幽幽亮起,襯得眉眼愈發深邃,口中吐出灼熱的氣息。

他的拇指輕輕按壓在紀黎的後頸,引得她許久未敢動,只保持著那一個姿勢。

分明是下雪的冬日,鼻尖卻也不由得滲出細密的汗。

朱唇微張,將言未言。

片刻後,她聽到眼前人淡淡的一聲嘆息。

極輕,卻也極重。

仿佛下定了無窮的決心,歷經無數次,終於克制住自己一般,再度喚她,“紀黎,你選了我。”

像是妥協,也更像是為了這情意的屈服,“你既然選了我...”

黑暗無限放大人的感官,她只覺得現在的席澈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不對勁。

這股感覺來得快,去得也快。

還沒等她思考清楚,便又極快地溜走。

她只能聽到少年一遍又一遍地,不知疲憊一般地低聲重覆著這句話。

好似是在給自己信心,說完,停了會兒,再度擡眼瞧她。

席澈垂在身旁的手蜷縮了一下。

俯身靠得更近了些,嘴唇輕輕擦過紀黎的耳尖,似是極其快速地摩挲了兩下。

手下大約是用了力,凈白皮膚下隱約可見淡淡的青色紋路。

兩人湊得太近,紀黎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少年眸底映著的影子。

恍惚覺得,他似乎要做些什麽。

月華影轉,風雪漫漫,外面一派冷瑩瑩的氣息。

窗外的光一點點淡了,連帶著白日裏還有些交談的人聲也漸漸平靜,一道融於屋內的暗色裏。

少年人那一瞬間的獨占欲在心中反覆翻攪,身側的那只手也一點點縮緊起來。

但最終他閉了閉眼,手輕輕滑落。

長長呼出一口氣,什麽都沒做。

連帶著那個意味不明的吻,也只是堪堪停在了半空中。

距她的耳側幾厘,將落未落。

微微仰了仰頭,閉著眼平覆內心的洶湧和掙紮,再睜眼時,又恢覆了方才的平靜,好似剛剛差點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
嘴唇咬得發白,聲音卻是平緩的,“最後一次,紀黎。”

“不要再騙我。”

也不要再丟下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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